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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楊柳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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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楊柳(七)

這樣的事情風筠不是沒做過,她一瞬便抓住了重點,望向燕奚笑得很慈愛,又給她盈滿一杯酒:“你也知曉,那你又為何執於為她尋一意中人呢?”

燕奚後知後覺,有些慚愧:“我最初想著的是弱勢能把韓蘄跟她湊一起,剛好完美解決這個世界坍塌原因的要素,未曾料到沒有成功,便一條路走到黑,幾次三番沒有成功,竟沒去想,或許我一開始的目的,對於燕聽雪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強制。”

“可是她現在,好像真的喜歡上程澈了。”燕奚道,這事她也慚愧,“好像也不是我是功勞。”

聽罷,風筠卻微微搖了搖頭,“小溪兒你錯了,和燕聽雪聯系最深的,正是和顧寒霜這條線,你若想斬斷它,須從頭至尾,改換這個故事,最快的方法,是找到一個合宜的替代對象。只是這次,小溪兒給了她時間,讓她自己找到了。小溪兒,你做的很好,所有發生的故事,都是因你的努力才出現,怎會不是你的功勞?姐姐第一次做這樣的任務,都不一定有這般好的走向。”

“顧寒霜畢竟是書中的男主角,具有一定的男主光環,他的線與燕聽雪糾纏太深,想要連根斬斷,徹底將故事改頭換面,需要顧寒霜有了知難而退的心,主動疏遠二人之間的距離,否則他隨意行使男主光環,都能將燕聽雪留在自己身邊。再者便只能靠她自己掙紮生出的意識,小溪兒你決策不了,也幫不上什麽忙,可能只能做一些事或使用道具緩解她的痛苦。”

“也就是說,除非顧寒霜在這段時間很快知難而退,否則小溪兒你的任務進度只能停在這裏了。”

這不是一個好消息。

燕奚轉動著眼前的酒杯,淺淺蹙著眉:“真是難辦……看來,我只能從顧寒霜處下手了。”

“不打緊。別忘了姐姐可是阿媽叫過來幫小溪兒的。”風筠笑道,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隔間的門扉,“姐姐我早有安排。”

“那我就放心啦。”燕奚覺得身上的擔子一下子輕了好多,長長吐了一口氣,嘴唇微抿,臉上覆又染上了笑。

“還有什麽事想同姐姐說的嗎?”風筠端著她的神色。

燕奚的眼睛望向杯中清澈的液體,微微晃著杯座,攪動那一方清水,思緒在腦海裏上下翻湧,最終笑了笑:“風筠姐,沒有了,剩下的事小溪兒能自己完成。”

風筠靜看了她一瞬,覆又笑道:“經歷這一遭,小溪兒的性子到底沈靜了些。”

“是嗎?”聞言,燕奚想要脫口而出的反駁卡在了喉嚨處。

按照以往,她肯定要抱著風筠耍滑撒嬌,狠狠撥正自己認為的不貼切的評價。她後知後覺地想,風筠姐說的好像是對的。

風筠知曉她又要多想,忙及時止住了這由自己引出的糟糕話題:“好了,我們家小溪兒無論怎麽變,都是阿媽和姐姐這裏最好最棒最聰明最厲害的人。既然小溪兒沒有其他要姐姐幫忙的事,姐姐可就要走嘍。今夜便幹了這最後一杯辭別酒,我們世界外再見。”

她將燕奚從榻上拽了下來,好好站立,又將她桌前的酒杯覆又遞到她的手中,再拿起自己的,與她碰杯,儀式莊重。

燕奚知曉她是真的要走了,有些不舍:“風筠姐,我現在就開始想你了。”

風筠笑得無奈:“我當然需要快些走啊。否則小綠一直死機,耽誤你做任務啊。”

燕奚撇了撇嘴:“小綠連半個阿姐都比不上。”

風筠哭笑不得:“小綠畢竟是你的系統,跟此任務掛鉤,對你的幫助自是比我大。再說我不能讓主線人物眼熟我啊,不然這個世界亂套了。”

她幹脆與燕奚碰杯,將杯中飲一飲而盡,酒杯倒扣於桌上:“喏,小溪兒我可喝完了,你呢?”

燕奚滿眼惜別情,那還顧得上其他,如她所言所行,也將杯中酒飲盡,同她所行,然沒當將酒杯倒扣於桌上,眼前光景開始昏亂了起來,手中杯一個不穩滾落在地上。

燕奚的手順勢撐住桌沿,下意識伸手尋找風筠做依靠:“風筠姐,我眼前怎麽這麽多個你?”

風筠伸手扶住她,笑道:“小溪兒你是喝醉了,我們先坐下來休息一下,緩一緩酒勁。”

燕奚聞言點了點頭,順從地隨她又坐回榻上,閉眼斜倚於墻邊。

風筠一只手繼續握住她,給予她安心的力量,空出的手打開了桌子上焚著的香爐。裏面放的新香只差幾息的功夫便能燃盡,風筠在心中默念:三、二、一。

焚香熄了火星,剩下的裊裊香霧飄進空中,鉆進燕奚的鼻子裏。

風筠喊了幾聲燕奚:“小溪兒?”

燕奚沒了任何回應。

風筠安下了心,“小溪兒,莫說姐姐不厚道啊,姐姐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讓你快點完成任務回家。”

她從袖間掏出了一串紅豆珠串,戴到燕奚的手腕上,“從我剛回來的世界裏求的,百年不腐,是他們世界最高禮的象征,本來想在你生日那日送給你的,不料你也被派來做任務了,怕是來不及,提前給小溪兒了,保佑小溪兒此次任務順順利利,順利回家。”

“西澤,帷帽。”

話落,一頂白色的帷帽立刻落在了風筠的頭頂,將她的容帽完全遮住。

風筠攙起燕奚,聽到她呢喃了一聲,乖聲哄著她出去。

推開門時,不遠處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,迅速消失在回廊盡頭。

西澤將情況報告與風筠,她會心一笑,攙著燕奚拐出門。

“江容以為自己什麽事也沒有了,就在這時,攝政王殿下突然沈沈來了一句……”樓下說書人生動講著最近新出的通俗小說,燕奚被這喧鬧聲吵得皺了皺眉,此刻依舊是乖巧貼在風筠身上。

待走到過道時,底下的說書臺子傳來一道拍板聲,隨即而來的是他高昂的語調:“你猜怎麽著,正是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,今我來思,情不自喜。”

像是觸中了什麽不好的記憶,燕奚陡然一激靈地睜開眼,“韓蘄!”

她整個人驟然脫離風筠,身體撐著欄桿,指著樓下,昏昏沈沈,“韓蘄,都怪你!我本來想寫的是你和燕聽雪的!要不是你,說不定我的故事早就成了,我就能回家了,嗚嗚嗚嗚……”

樓上陡然出來個耍酒瘋的人,就算酒客依然習慣,出於八卦之心,還是朝上望去。風筠本來一個沒註意讓她謾罵也就算了,如今她又引來人註目,不由趕緊捂住她胡亂發言的嘴,將她整個人懸空抱住拖到裏道,遠離探視的視線。

燕奚嘴中唔噥囈語,身上開始發燙,風筠知曉酒勁和藥勁聯合發作了,幽幽嘆了一口氣。

提前發作,這怎麽行,她還怎麽將她送到韓蘄那。

那只能回隔間使用……

思緒還未動,她靠著的門陡然開了,還好她靠著的是門沿,這才沒有摔進去。

未及她想些什麽措辭,開門的男子突然訝然地望著她懷中的女子開口:“奚妹妹?”

竟是個認識燕奚的。

風筠這才擡眼去瞧他。

男子著一身艷艷紅袍,身量修長挺拔,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,金冠紅繩,自然流露出滿身的昂揚少年氣,又生得一雙完美的桃花目,望向人時脈脈含情,添了幾分多情的氣質。

他緊張燕奚的樣子,不似作假,想必關系是很近的。

風筠就認識主要那幾個人,並對不上他的身份,謹慎道:“這位公子……同這位姑娘相識?”

孫策泱是來此與朋友共赴餞別宴的,只是聽見相熟的聲音,下意識想出來尋一尋,沒想到在臨行前還能見到燕奚。在見到燕奚的第一瞬間,他便關緊身後的門,不讓他們瞧見燕奚如今的情態。

他左右張望了一下,並未見燕奚身側出現這位陌生姑娘以外的人,有些遲疑地道:“正是……不知姑娘……”

這就好辦了。

風筠拿捏道:“我來此飲酒,出門便見這位姑娘一人喝醉了暈倒在我的隔間外,看衣著不似我等尋常百姓家,見周圍又並無人跟隨,預備為她尋走散的隨侍。方才問她打聽住處不成,還激起了她的酒瘋,正愁不知道將她安排何處。既然公子你與此姑娘相熟,便勞煩公子將她送回去了。”

講完因果,風筠二話不說將燕奚拋擲至孫策泱肩頭,主打打他個措手不及。

少女的香氣撲鼻而來,孫策泱緊張地滾了滾喉結,一時熱血上湧,不自覺答應了她的請求。

“還請姑娘稍作留步。今日是在下的餞別宴,在下作為宴席主角,須得先用各位同友告別。”

風筠將燕奚又收了回來,客氣地笑:“怪我不曉了。理應是我感激公子,餞別宴還要幫忙相送。”

“並非,在下心甘情願被勞煩。”他笑著說完這句話,便進了隔間。

風筠從這句話裏品出了些許酸澀覆雜的感情。

她隔著帷簾望向歪在自己肩上的燕奚,笑著嘆了口氣:小溪兒這傻姑娘桃花緣還挺旺。

這個人看起來也是極不錯的。

只是可惜,韓蘄和小溪兒的命運糾葛,是被他親手連上的,誰也斷不開。

那倒是,正好再利用他一把,促進任務完成呢。

不多時,孫策泱便從裏面出來了,從她手中接過燕奚。

風筠送燕奚,寬大的素衣袍低低滑落,露出雪色的皓腕和艷紅腕間紅繩,一白一紅,對比強烈。

他瞧著燕奚的眼神愈發柔情,風筠從燕奚身上撤回了手,他順勢望向此處,雪色的皓腕和腕間紅繩一同入目,他神色一楞。

這太熟悉了。最後留給他的物件,被他日日摸搓,帶在身上,早已將它的模樣深深印在心裏,只消一眼,便能知曉它從頭到尾的編織樣式與方法。

怎會不認識呢?

他這才擡眼去望那被帷帽遮住面貌的女子,發覺她周身沈穩得能與韓蘄攀比的氣息,不似一位尋常之人。

在上京,他匹配不到這號人。

在天下,更沒有這位的名聲。

他想到了“大隱隱於市,小隱隱於野”。

她是燕奚很重要的人。

但她不欲與她周身之人發生過多牽扯,就算韓蘄也不行。

他道:“姑娘不打算同在下一起送送奚妹妹?畢竟在下是一位男子,於奚妹妹來說到底有些不方便。”

“你會對她不好嗎?”風筠直截了當問道。

孫策泱下意識回:“不會。”

“那我便不了。”風筠道,“我與姑娘萍水相逢,身有急事,只能送到這了。”

“我在此預祝姑娘今夜順遂平安,公子明日出行順利,前途光明。”

孫策泱靜了一瞬,向她回禮:“謝姑娘信任。在下也於此祝願姑娘今夜事事如意。就此別過。”

風筠點頭,望著孫策泱將身上披風蓋到燕奚身上,完全遮擋住她的容貌,扶著她一步步小心走到樓下。

她倚著欄桿,望著燕奚背影的目光始終柔和。

到他們沒有波瀾地出了碧水樓,她拍了一下欄桿,慨道:“我的任務完成了,再買兩壇長相思,回家見阿媽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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